他从袖中摸出两个玉杯,从容倒酒,“这样美好的月色,我不来寻绛雪,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话锋一转,唇边悬着温软的笑:“许久未见,绛雪也想我了吧?”
“少给自己贴金。”衣绛雪轻敲桌面,“只是觉得祸害遗千年。”
昆吾山前些日子动荡得很,似乎在举办什么大会,里面混入了鬼怪。衣绛雪一直待在冥楼,也听说接连陨落了好几个年轻有为的修士。
剑仙却全须全尾的,似乎并没有被牵涉其中,还有心情寻酒。
他一晃玉杯,酒液剔透绵柔,透着芳香,“那我就专门来祸害衣楼主。”
衣绛雪见他推来酒杯,犹豫片刻,也没拒绝,不忘毒舌两句:“一壶酒而已,随便与人饮了便是,何必千里迢迢跑来幽冥……”
他一笑,声音温柔醇厚:“佳酿玉液,世人流俗,皆配不上。与衣楼主这般美人共饮,才不浪费。”
这番话若是传出去,怕是得把世人死死得罪。
但剑仙在正道的风评太好,世人常说他“任侠山河”“纵横万里”“仗剑江湖”云云。
谁知道他这副潇洒卓绝的皮相下,却是我行我素,狂妄自负,想一出是一出。 ', '')('或许说,他压根就没想过有人会拒绝他。
衣绛雪轻嗅酒液,哼笑:“信了你的邪。”
第62章 睡美鬼
正逢血月之夜, 鬼蜮里的影响没有外界那么强,但是鬼怪明显躁动。
连衣绛雪也把自己关进棺材里睡觉。
合起棺材时,他困意蔓延, 还睁着朦胧的眼睛,叫书生往棺材上压些重物。
他很体贴:“记得离远些, 你身上的紫气很香,免得我揭棺而起。”
裴怀钧失笑, 误伤是不会的, 但是小衣的关心他领情, 于是道:“我晚上看书,灯会亮的久一些。”
衣绛雪揉揉眼, “读书也不要把身体熬坏,人很脆弱的。”
随后,红衣厉鬼往赤红的棺材里一躺, 双手搭在胸前, 秒睡:“zzzzz——”
裴怀钧见他睡着,撑着下颌,看了许久睡美鬼的恬静面庞, 才想着关棺材盖。
却不料,衣绛雪睡了没多久,脸上的神情从柔和安静转为狰狞痛恨,似乎在梦里也经历着极端的痛苦。
前世的过往,都如浮云飘散,梦过不留痕。
但轮回的痛苦,却在魂魄上镌刻鲜明的痕迹。
不多时,梦中的衣绛雪的鬼体巨震,苍白纤细的右手失控地攥住胸膛处的红衣褶皱, 几乎把胸口掏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杀了你——”森然幽厉的声音。
他是冥楼历久不散的冤魂。
初诞生的厉鬼天真无邪,唯有在梦里,他才会触碰到那琉璃般锋利的记忆碎片。
片片为锋刃,刀刀割肺腑。
累世的爱已成怨恨,连枕边爱人都是仇雠。
他蛰伏在他身边,不知何时会揭下温柔的画皮。
幽微灯烛燃烧到极致,照彻寒夜。
裴怀钧伏着棺椁,烛光却映不出他鬓发垂落眼帘时的神情。
他唇边悬着的笑意渐次扩大。
“……看来,小衣的记忆快要苏醒了。”
裴怀钧俯身,伸手划过他的脸庞,到雪白耳廓,最后将厉鬼几乎弥散烟雾的乌黑长发拢在掌心。
丝丝缕缕的乌发,在掌心化作流动的血。
他微弯唇角,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惊喜的事情,单手遮住眼帘,却挡不住越发明亮疯狂的笑意。
“真是,越来越让人期待了。”
异变还未终止。 ', '')('棺椁里的厉鬼,腰部以下的身体几乎都融化,成了沸腾的血池,充斥整个凶棺。
盈盈上浮的绯红鬼雾凝实成藤蔓,肆无忌惮地从棺材里爬出来,以极快的速度生长。
一时间,温馨的房间里都成了原始森林,处处都无法下脚,唯有棺边还立着一个青衫书生。
裴怀钧长身玉立,银冠束发,轻袍缓带,端得是风姿翩翩的君子。
或许是因为外溢的怨恨,鬼藤甚至攀附上他的躯干,似乎想要绞杀他。
他却毫不在意,甚至伸手握住鬼藤,用食指揉了揉开花的骨朵,漫声笑道:“小衣又睡懵了,还是说,吃了天外的产物,对于月亮的感应变强了?”
一切都如计划发展。
果然,当年限制冥楼楼主衣绛雪登顶的唯一因素,就是“寿命”。
二十年一度轮回,正是宿命逼迫美人在最芳华的年纪枯萎,断绝他的成长与积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