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似没有痛感,定定看着眼前之人。
直到喉间传来痒意,她胸口微微震动:“咳咳——”
段漫染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忙抬起头,欲盖弥彰地咬住唇瓣:“我……你……痛不痛?”
少年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情绪。
“你既然已不要我,又何必在乎这些?”
段漫染语结。
林重亭这番模样,莫名就像一只猫。
一只没人要,从火场里逃出来,被烧得烟熏火燎的黑猫。
她松开抓在少年手上的五指,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你为何要誊写我留下的……休书?”
床榻间传来窸窣动静,林重亭坐起身。
她看着少女,眉眼间情绪难辨:“二百三十六字。”
“什么?”
“休书,共二百三十六字。”林重亭道,“拆开笔画,二千一百五十六笔。”
“免免,我不过是想知道,在写下这二百三十六字,二千一百五十六笔时,你可有过半分犹豫?”
死一般的沉寂。
无法直视林重亭的目光,段漫染别开眼。
林重亭眸中的期冀,逐渐暗下去。
段漫染扭过头,霍地出声:“来人——”
守在外头的丫鬟走进屋:“世子妃有何吩咐?”
“将火盆端过来些。”
段漫染吩咐过后,又道,“再将火烧旺些。”
铁盆中的银丝碳是她来后才刚点上的,尚未燃透的碳火在火钳子轻轻拨弄下,火星乱蹦,燃得更旺起来。
段漫染起身,绕到屏风后,将书桌上下散落数百张的休书全拾入怀中。
她又命人端来铜盆。
夹出烧得赤红的银丝碳放入铜盆中,最先扔进去那张纸猛地蜷缩,接着燃烧起来,火舌急剧舔舐着落下来的每一张纸,成片的灰烬向上飞舞。
火光映在少女脸上,跳跃在她水润眼瞳当中。
似有什么随着纸张一并被烧作灰烬,她抿唇:“休书,就当我没有写过……”
她又扭过头,看向林重亭。
少年苍白面上呈现前所未有的淡淡迷茫,像不敢确定她话中的意思。
“不过,你终归该爱惜自己的身子。”段漫染又道,“否则,你若是病死了,我不会为你守寡……”
话音未落,林重亭蓦地倾身覆过来。
段漫染下意识闭上眼,却只是腰间一紧,少年死死将她抱在怀中,她的力道极大,语气却在轻轻发颤:“段免免,是你自己来寻我的,是你自己要留下来,没有人求你,没有人……求你……”
“是。”段漫染认命般轻声道,“我自投罗网,你可满意了?”
林重亭岂是满意二字可以形容,说获得头彩也不为过。
她反倒庆幸自己是眼下这副身子,至少能博得少女几分怜惜。
早知如此,病得再重些也无妨。
“我怎舍得让你守寡。”
林重亭一字一句道,“免免,我是真心想与你……白头到老。”
在段漫染的印象中,少年还是头回这般炽热直接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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