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崖一役虽大获全胜,却在萧烈心上刻下较任何创痕更深的印记。那道娇小身影在万军丛中挥舞巨木、决绝无畏的姿态,与此刻静坐军帐角落审视边防舆图的侧影,在他脑海中反覆交叠。
他不再试图将她拘於所谓「安稳」之地。那非但徒劳,更是对她能力与心X的轻侮。只是每当阖眼,那日她浑身浴血、力竭微颤的画面便历历在目,一种掺着後怕的凛然总要攫住心脉。他必须寻得两全之策——既容她施展所长,又能在自己羽翼所及处护她周全。
这日众将齐聚,商讨进攻北狄要寨之策。沙盘上敌我态势分明,狄寨倚仗天险,固若金汤。
几位将领提出的强攻与诱敌之策各执一词,争论难休,却皆难确保以最小代价换取全胜,帐中气氛渐凝。
萧烈目光掠过始终沉默的楚楚,见她正凝视沙盘上寨侧一处标注密林溪流的区域,蛾眉轻蹙,似在深思。
「夫人有何见解?」萧烈启唇,声线平稳打破僵持。霎时间所有视线皆聚於楚楚身上。这些将领多曾亲见落鹰崖血战,对这位将军夫人早敛尽轻慢之心。
楚楚闻声抬首,见萧烈目光沉静带着问询与几不可察的鼓励,定神起身,款步至沙盘前。
纤指点向那片密林溪流,声如玉磬:「相公,诸位将军,强攻伤亡必重,诱敌恐其固守。妾身观此处,」指尖轻叩那片区域,「地势低洼,林密水深,且有溪流贯穿,水源丰沛。」
X急的李参将忍不住道:「夫人明监,此地确是水源,然北狄岂能不防?大军亦难潜行。」
楚楚转眸视之,不愠反颔首:「李参将所言极是。大军确难隐迹,然若遣小GUJiNg锐,藉夜sE林障潜行至此,非不可为。」语锋一转,指尖沿溪流上游与营寨间划过虚线,「北狄营寨饮水,多赖此溪。我等不必强攻,亦无需诱其倾巢而出。」
她扬睫环视帐中众人,最终望进萧烈深邃的眸底:「可断其流,扰其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愿闻其详。」萧烈沉声追问,身形微向前倾。
「遴选两百JiNg锐,多备火油、毒烟草及开凿器具,秘行至此。无需正面接战,只行三事:一,於上游择要处壅塞部分水道,以巨石沙袋制造断流之象,引发恐慌;二,夜间於下风处燃毒烟草,随风入寨,虽不致命却可扰敌寝食,挫其士气;三,遣小队携号角战鼓,在寨周多处制造疑兵之声,令其草木皆兵,难辨虚实。」
她语速从容,条理分明,将毫末之地化作了扭转战局的支点。
「如此三五日,」楚楚续言,声中带着冷静的笃定,「敌军必疲惫惶惑,注意力尽聚於此。届时相公亲率主力从正面雷霆一击,事半而功倍。纵然强攻,面对师老兵疲之众,胜算亦远胜往昔。」
帐中落针可闻。诸将顺其思路推演沙盘,眼中渐现JiNg芒。此计避实击虚,攻心为上,竟将天险水源化为敌之软肋!虽有险着,却远较强攻诱敌更为JiNg妙,尤能保全实力。
萧烈凝视沙盘,久久未语。他非未思及利用水源,却不曾构想得如此缜密,将心理扰敌、SaO扰战术与主力进攻契合得这般天衣无缝。她不仅有万夫莫敌之勇,更怀运筹帷幄之智。这份对战机的捕捉、细处的洞察、人心的揣摩,已超凡将之能。
他抬首与她目光相接。在那双澄澈杏眸中,不见半分矜功,唯有静待决断的从容,与析理毕後的轻松。
「便依夫人之计。」萧烈沉声下令,语带全然的信任,「即刻甄选JiNg锐,备齐应用之物,今夜子时开拔!」
「得令!」众将轰然应诺,望向楚楚的目光已满含钦服。
议事既毕,众人领命而退。帐中唯余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烈步至她面前,默然片刻,自怀中取出一物递过。那是柄锻造JiNg良的短剑,剑鞘素朴无华,却隐透寒芒。
「战场凶危,」他声线低沉,带着不容推拒的意味,「纵然你……天赋异禀,有件应手兵刃,总强过临时取用的木石。」微顿,目光扫过她曾受伤的左臂又迅即移开,「聊备不虞。」
楚楚微微一怔,凝视短剑须臾,复又抬首望他。男子面上依旧不见波澜,那双深眸却清晰映着她的影姿,与一种未曾得见的、糅杂认可、忧切与郑重的复杂心绪。
她双手郑重接过短剑。剑身沉实,犹带他掌心的余温。
「谢相公厚赐。」轻语间,指尖抚过冰凉剑鞘,心底却漾开温热涟漪。
他终不再视她为需人护卫的负累,而是可并肩而战、可托付谋略的袍泽。这柄短剑,不独是兵器,更是他无言的接纳与认同。
萧烈望着她将短剑细心收好,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终未再多言,转身出帐部署夜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