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你要付出的代价很大,可能会被囚禁。”
“就算要杀了我也没关系,我死不了。”甘蕲说,“你替我继续找他吧。”
“只有你才找得到他。”当归笑说,“我只是你的一部分,不过我会打点好一切,等你重新出来。但我受的每一分苦每一分伤,都会原封不动地映照在你的身上,两重伤,你受得住吗?”
“只要能再次找到他。”甘蕲说,“我就受得住。”
当归点头,赤眸的小孩的身形在荆苔的眼中变大几岁,变成了荆苔在锦杼关初遇他的模样。
那日,禹域的云艘在锦杼关靠岸。
小奴从炉村一身伤地跑出来,蜷缩在一块巨大石头的阴影下,从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锦杼关的港口,他因疼痛和失学而昏昏欲睡,像一头小兽般舔舐自己的伤口。
怎么这么吵?
小奴怒气十足地心想,恹恹地半睁着眼睛,看着白得令人厌烦的天幕,忽然间,他回想起在笼子里的惊鸿一瞥。
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是不是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想要救他,是不是其实从始至终只是他自己不敢死而已。
自己会是这样懦弱的人吗?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呢?
假若不是错觉……
拥有那双眼睛的人,你到底、什么时候,履行诺言……来带我走?
“我恨死你了。”小奴再度抱住自己的膝盖,对自己、也对那个从未真正谋面过的人轻声说,“我恨死你了。”
但实在太吵了,吵得小奴根本没有办法睡着。
不知是什么刺激他站起来,遥望那一艘仙长的船。
但就一眼,小奴就愣住了。
他血红色的眼眸直接摒弃掉其他所有闲杂人等,径直落到了队伍最后的那名男子身上。
小奴头脑霎时空白一片,连呼吸都忘了。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那个人却没有像梦醒一般消失,依然温和地走在队伍末端,像是浑身落了雪般静谧从容。
是他吗?
小奴不由自主地摁上了自己的胸膛,那颗心正飞速而疯狂地跳动,几度让他呼吸不过来,全身过麻,在石头后狂跳,实在摁捺不住激动,一头撞向青石。
顿时“咚”一声,小奴不顾头上流血不止的额头,转头小鸟似的跑下山。
他跑过山路、跑过众多同情的眼神、跑过拥挤的大街。
小奴挤在众多来瞻仰仙长的人群中,也许荆苔看见了、也许没有,但很明显,荆苔并没有认出他来。
人群过后,小奴失魂落魄地站在街边。
奴印滚烫,他该去见那个疯魔的父子了,小奴却没有动,只到暮色四合,闾濡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地把他拖回了炉村。
从翌日开始,小奴每天都在横玉峰的废弃原石堆里耗费时间,挑挑拣拣出最漂亮的一个,跑着去放到逐水亭的门口,面也不露地就跑了。
只要有机会,小奴就挑石头送到逐水亭,不然就是在山头远远地望着逐水亭的方向。
若不是荆苔揪到小奴,也许他永远不会在荆苔面前露面。
他很快学会了写那人的名字。
荆,苔。
多好的名字啊——多美好的两个字。
某一次,小奴再度鲜血淋漓地爬出炉村,晚上发了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再次回到了幼年的那个生死之交的夜晚,那双眼睛、那股温暖的灵力。
小奴想:只要你是真的存在的,忘了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会记得,我不会忘记。
然后他开始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