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说着,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迟野,眼神期待:
“迟老师,你肯定也赞成我的说法吧?”
迟野却摇头。
“我认同裴知聿的观点。”
“我就说嘛,咱迟大学霸肯定跟我一样,有一颗高贵无瑕的医者仁心。”
得了迟野的赞同,裴知聿显得更得意。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林染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
吃完最后一口三鲜粉,裴知聿放下筷子,挑眉:
“你不是平常迟老师长迟老师短的,奉你家迟老师的话为圭臬,现在怎么不说了?”
“……”
见林染瞪了自己一眼,桀骜浪荡惯了的裴知聿少见的正色,缓缓道:
“林小同学,师哥我也不是想说教你,只是我觉得我们做医生的,穿了这身白大褂,肩上就承担着救死扶伤,敬畏每一条生命的责任。”
“为什么会发生一些滥检查、滥用药、收红包、收回扣的个例,我觉得就是因为大家没有换位思考,很多时候我们只要站在病人的角度上去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例如假设今天的李老爷子是你的长辈,你又会怎么做?”
“……”
见林染低头不语,裴知聿刚想再继续说几句,就被后者嘟囔着打断。
“我一边实习一边备考都够辛苦了,还想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是玛利亚圣母。”
“……我只要对每个接手的病人都认真负责,无愧于我的良心就行,整天代入这个代入那个的我得累死。”
“没事,实习也就这一个暑假。”
见林染一愣,裴知聿微微一笑。
“——等你硕士或博士毕业规培完转正了之后,还有得是罪受。”
“……”
*
“话说回来。”
吃过午饭,回门诊的路上,林染好奇。
“迟老师,你们俩既然读得哈佛医学院的硕博,拿绿卡肯定也不成问题,怎么想着回国?”
“我回国那是因为我爸——”裴知聿的声音戛然而止。
“知道。”林染却淡然摆手,“江城市卫健委书记和隔壁人民医院副院长家的太子爷嘛,不过可惜,公立医院没得世袭制,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见林染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的家世,而迟野脸上也毫无惊讶,裴知聿一惊。
“你……你们都知道?”
“大家表面上不说,心里门清着呢。”林染淡淡。
江城市的医疗卫生服务体系盘根错节,大家彼此都是老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谁没事找事来开罪他。所以裴知聿上周连轴转,病历差了快一半没写完也就科室内得了个口头警告,并且让他补上意思意思,有仗着副好皮囊风流浪荡到处沾花惹草的毛病也能被夸成多情潇洒。
“我靠……”裴知聿抓了抓额前的碎发,“我还以为大家都对我恭恭敬敬和和气气的,是因为我超凡脱俗的人格魅力呢。”
林染白眼翻上天,话都含在表情里了。
“虽然你说话难听,但我还挺喜欢听的,真诚。”裴知聿面露认真。
林染没领情:“斯德哥尔摩还是抖m自己选一个。”
“……”
“行吧,那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装了。”
裴知聿清了清嗓子,正色:
“我回国的确是因为父母命难违,但我也不想老活在我爸妈阴影下,我就算这辈子没有一官半职的,难道我就不配当一名术德双馨的外科医生了?”
“更何况我本来就喜欢干临床,我没学我爸妈的骨外,又故意没回人民医院转而来咱济和,就是因为想摆脱他们的阴影。如果我待在人民医院里,那我头上的帽子就永远是‘xxx和xxx的儿子’。”
“不过我现在也有点后悔当时为啥没学骨外的。”裴知聿摸了下下巴。
“骨外做手术大刀阔斧的,锤子榔头锯子齐上阵,流血了血管钳一夹,双极电凝都不消,再一缝合包扎,哐哐几下就完事了,术后恢复也不难,并发症也少,锦旗一摆就是一排。哪像咱脑外干得都是精细活,一台开颅手术一做就是一上午不吃不喝,人直接累成黄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