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时间,如果不是这些人为她们提供帮助,可能都很难坚持下来。
但那顿饭并没有吃得很好。
出院以后,邱一燃很多时候胃都不是很舒服,这次也是一样。吃到一半,她很有教养地和其他人解释状况,然后独自离席,很艰难地拄着双拐去到厕所。
后来她好久没有出来。
黎无回不太放心地去查看,便看见她像丑陋的蠕虫一样瘫软在地,地面是她吐出来的残痕。而她麻木地睁着眼睛发呆,无法独自站起来,也无法体面地寻求帮助。
那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十分压抑,因为她们都听到邱一燃在厕所里努力压抑却还是满得要从身体里溢出来的哭声。
所以记忆中那顿饭并不愉快,也没有起到任何“感谢”的效用。
后来,邱一燃也拒绝任何人的会面请求。
直到二零二五年,三月下旬,在黎无回的帮助下,她再次来到巴黎,主动提出与olivia会面。
“好久不见。”她笑着对olivia说。
olivia捂着脸,很久都没能说得出来话,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才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过来拥抱她,很紧很紧,像是要把她从哪里拽出去,然后对她说,
“你还是像你十四岁那年,我把你从机场接回来的时候一样可爱。”
这句话让邱一燃愣住。
她当然知道olivia是夸大其词。
来之前她不是没有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现在脸色苍白,残破不堪,风尘仆仆的样子并不美丽,也没有很多的可爱。
但她还是回抱了olivia,接受olivia的好意,也对olivia说,
“谢谢你。”
其实她需要感谢的人有很多很多。
只是那段时日,痛苦遮住很多东西,使她忘掉感谢,也对很多关爱自己的人态度很坏。
但她们仍然愿意给她很多包容。
而黎无回是其中最需要感谢的一个。她与她最亲密,承受她最大程度的伤害,也给她最大限度的包容。
但黎无回说并不需要她的感谢,甚至痛恨她总是将感谢挂在嘴边。
邱一燃没有办法,她尝试搜刮自己,掏空自己,发现自己拥有的东西很少,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让黎无回喜欢的人,她沉默忧郁,脆弱不堪,对未来没有任何明朗的信心,也不知道,要怎么才可以把她亏欠的那些东西还给黎无回。
纵然那么久都没有再见面,olivia也还是很大方地为邱一燃提供丰盛的晚餐。
晚餐时,她们一起饮用邱一燃带过来的那瓶红酒。
尽管邱一燃带来的红酒价格不贵,品质普通。olivia也真心夸赞,她说觉得这瓶酒很不错,而且今天也很开心,便多喝了些。
快要结束的时候。
olivia已经醉眼朦胧。大概是因为今天很高兴,她撑着脸,盯着邱一燃看了好一会,微微嘟囔着,说了一句在清醒时绝不会说的醉话,“总觉得,坐在我对面的应该是两个人。”
话刚出口——
饭桌上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被放轻。
olivia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试图冷静下来,结果过了几秒钟,又忍不住开了口,
“你来巴黎,都没有跟她见面?”
这件事解释起来很复杂。
邱一燃想了想,尽量简短的语言讲述这段过程,“其实我是跟她一起来的。”
又在olivia略显错愕的视线中,轻着声音补充,“但我们是过来离婚的。”
“你的意思是……”
olivia试图理解,“你们分开这么久了,直到现在才打算离婚?”
这么说也没错。
邱一燃再次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做法对黎无回有多大的伤害。
她没有打算为自己辩驳什么,“之前的事情总要有个正式的结束。”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像有人从她身体里面抽掉很多血液,她几乎说不下去,但也没有办法不去承认自己的过错,
“我当时胆子太小,不敢承担后果,所以直接逃走了,对她很不负责任,也对不起她为我做的那些事。”
邱一燃很清楚,自己是那场不明不白的婚姻中,唯一的过错方。
可她仍然不知悔改。
所能做出的弥补,也只是承担起当初就应该要有的惩罚。
olivia因为她的话而沉默下来,作为局外人,她没有太多介入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但她还记得,从一开始——
在邱一燃将黎无回带到她温居宴的那个晚上,门一打开,她看见两个闪闪发光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印象中也的确是觉得赏心悦目。
当时两个人并肩站在门口,一个手里抱着圣诞树,另一个两手空空。
两个漂亮的人躲在亮着灯的圣诞树后面,先是对视一眼,然后又都冲她没有什么防备地笑起来,齐声对她说——merry christm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