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来的时候,她把刚刚的薄冷帽摘下来,戴上了雷锋帽,里面又加了件摇粒绒卫衣。
这时黎无回也穿好衣服。
她看见很乖巧地站在她面前,戴着她上次给她买的雷锋帽的邱一燃。
全身上下都穿得很整齐,像个正在紧张等待出游的孩童。
——黎无回突然之间冒出这个想法,还是没忍住上了手。
检查检查拉链,理理衣领。
然后又将对方雷锋帽敞开的两边,很严密地合上,扣了扣子。
而邱一燃配合着她。
先是昂着下巴,让她把自己的拉链拉上去,然后也反应过来,有些局促。
但还是伸手过来,给她理了理围巾里面的头发。
之后,邱一燃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再很费力地抬起手。
帮她把兜帽戴了上去。
拍了拍她外套上那些不小心在哪里粘到的灰。
黎无回也很配合地转圈,让邱一燃帮忙拍灰,“可能是之前停车的时候蹭到的。”
“下次小心一点。”
邱一燃抿唇说,“毕竟也是个很有名的模特,被拍到会很丢脸。”
她这样说话,很像从前。
以至于黎无回不自觉地笑了,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知道了。”
邱一燃“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慢慢拍了好几下。
才将手指蜷缩回去,和转过身来的黎无回对上视线,有些干巴巴地说,
“可以了。”
这时黎无回已经将邱一燃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也点了点头,
“走吧。”
邱一燃却不是很满意。
她走了几步,觉得脸被绷得有些紧,下意识就想抬手去解开扣紧的雷锋帽。
结果黎无回就突然回头指她,
“不许动。”
邱一燃被吓到僵住。
像一头被锁住的熊站在走廊,甚至还很配合地举起了双手。
黎无回这才双手抱臂靠在墙边,笑得眼尾都稍微眯起来,
“邱一燃,你别想偷偷背着我解开。”
像命令,像命令。
却又有几分难得的孩子气。
以至于被抓到的熊邱一燃很无奈地将双手放下来,“知道了。”
她们下了楼。
开上了那辆蓝牌黄色出租车,开始往邱一燃在社交软件上刷到的地点那边开。
深夜开车,黎无回很小心,所以开得很慢。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看到极光,她今晚的心情貌似心情比较愉悦,上翘的眼尾时不时眯起来,像只狐狸。
直到中途遇到一个红灯,黎无回才很罕见地在这时候才想起担心邱一燃的腿。
然后又像是很后怕,敛起了嘴角,突然坐正了一些,冷静地问,“你的腿怎么样?”
“不碍事。”邱一燃不想让黎无回在难得的愉悦时刻,还要在心里担心着自己的腿,强调,“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会管好我自己的。”
黎无回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低头“嗯”了一声,没再说些什么。
停了半会。
却又微微蹙了蹙眉,大概在后悔这么晚还将她带出来,
“其实过几天再去看,也不是不可以。”
邱一燃看了看她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又看了看她因为这件事略微绷紧的侧脸,有些难过地笑了笑,
“今天是很难得的机会,看到的话,以后我们都会很幸运。”
黎无回“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但脸色却因为这件事变得不太好。
“我刚刚,睡迷糊了。”过了半会,按道理这件事都已经过去,她才又开了口。
像是在向某个会降下惩罚的神明解释那般,“所以刚刚没想起来你的腿还不舒服。”
其实这根本不是需要解释的事情。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怪罪什么,甚至邱一燃自己都没有那么在意。
只有黎无回,她会因为“抛却”邱一燃的腿一秒钟,自己责备自己。
也会因为很短暂的、忘记这件事所产生的愉悦感而觉得后悔,好像那场事故发生之后,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快乐。
而邱一燃也才迟钝地想起这件事。
因为这些天以来,她让自己放松警惕,接受黎无回的好意,也稍稍松开那根紧拽在身后不让自己靠近黎无回的那根线。
以至于她差点忘了,类似的事情,在从前也发生过很多次——
自从邱一燃的腿断之后。
黎无回就不再行使自己独自快乐、也独自痛苦的权利,她既不敢表露自己的痛苦加重邱一燃的痛苦,也不敢背着邱一燃快乐,好像自己因为某件小事感到快乐,就是对还在痛苦的邱一燃的背叛。
她心甘情愿让邱一燃的喜怒哀乐全部寄生在自己身上,也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剖开,忍受痛苦,去供养这些类似无底洞般的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