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原本属于黎春风,却又被邱一燃稀里糊涂间拿走,最后又出现在这段旅途中的,只要一按开关,就会唱“jingle bells”的雪球。
“为什么还留着?”黎无回重复,然后又问她,
“又为什么要带着它去巴黎?”
邱一燃停了半晌。
她集中注意力在车前的路况,只分了十分之一的思绪在思考这件事。
“收拾行李的时候看见了,就顺便带上了。”良久,她才说。
“所以你是打算还给我?”黎春风逼问。
邱一燃换了条车道,前后都没有车,很空旷。然后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是这么打算的。”
“所以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放着,也不怕我发现是吗?”
“嗯。”
“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黎无回冷笑,“离婚是为了把我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
“不是。”
邱一燃否认,睫毛半盖住眼睑,“这不是你妈妈送给你的吗?”
声音很轻,“七岁的生日礼物。”
这句话出口,黎无回安静了下来。
邱一燃是很久以后才得知——
原来自己当时从那间公寓随便拿的东西,是黎无回母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当时很惊讶。
因为她想不明白,如果这个东西很重要,为什么黎无回会没有犹豫地送给她?
如果不重要,黎无回又为什么把七岁的礼物带到巴黎?
“其他的东西都可以不还。”想了会,邱一燃又说,“但至少这个是要还的。”
车在高速上行驶,她的声音被风和雨吞得很轻,
“毕竟我当时,也没办法去悼念她。”
“所以你为什么不来?”黎无回紧盯着她,仿佛真的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邱一燃却没有再回答。
因为答案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因为那时她们已经分手了。
看到邱一燃的表情变得黯淡。
黎无回并不觉得有多畅快,明明她是那个带着刺带着恨带着怨的始作俑者。
她的确某些时候,想直接将所有因为细菌繁殖而变得腐烂的创口全都血淋淋地挑起来。
可她又总是于心不忍。
她很矛盾。
这种矛盾使她总是在邱一燃面前很恶毒,也总是咄咄逼人。
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矛盾。
她像个在火山喷发时失去方向的迷路人,而邱一燃是她的司机。
她希望邱一燃能够帮一帮自己。
却又深陷泥沼,只能使得司机邱一燃与她同时陷入这种煎熬。
直到车在服务站停下休整,又重新出发,黎无回都没有再说话。
而邱一燃也没有再提起之前没有说完的话——例如昨夜她到底做了什么噩梦,以及噩梦后为什么要流那么多眼泪。
黎无回当然是故意打断她的。
因为她极其讨厌邱一燃脸上露出那种类似于愧疚的神情。
也知道邱一燃并不想再提起那个噩梦。
或许黎无回是那个狠心坏蛋没有错,但这并不妨碍,她有时候也会愿意,为寄居蟹邱一燃挡住那片刻的阳光。
她不希望邱一燃自责。
她宁愿邱一燃来怪她,甚至是将所有脏水都泼在她身上。
-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养足了精力,车上两个人也没有因为什么事耽误。
除开必要的休整时间,第二天她们开了很久。
决定停下来找住的地方时,已经是在西安。
这同样是个近年来人口增长得很快的城市。这也就意味着,对这几年知名度迅速扩散的黎无回来说,同样很危险。
而不出所料。
进入城市地域后,就是光怪陆离的霓虹灯,随处可见的广告牌、广告屏,以及在那些光彩溢目中,无处不在的黎无回。
邱一燃本打算小心行事,提醒黎无回戴好口罩。
却没想到,车在找好的酒店下停下来之后,黎无回却久久没有下车。
邱一燃是在下车之后才发觉的,她还以为黎无回是哪里不舒服,急忙退回去。
“你怎么了黎无回?”
结果邱一燃打开副驾驶,发现黎无回只是在望着对面,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于是她也顺着黎无回的视线,往马路对面去望——
已经是夜。
但酒店附近就是商业街,仍旧很繁华。马路对面是一家灯火辉煌的商场,像上帝手中提着的一个灯笼,商场最外围,是某家连锁服装品牌的门店。
门店面积很大,在来来往往的十字路口。而品牌的代言人黎无回,正在门店外的led屏、以及门店内外的广告牌中,用她的眼睛注视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当然,也包括她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