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屋的。
每一脚踩下去,都像踩在棉花上,飘飘然挨不着实地。若不是有雪枝扶着,也不知她要摔多少个趔趄。
直到回到屋子里,她一挨到床,便有如天倾般轰然倒下。
雪枝在床边守着她:“世子妃看起来不太好,奴婢这就去叫大夫。”
“不必。”段漫染扯紧她的衣袖,“雪枝,你留下来陪陪我。”
雪枝只得挨着床沿坐下来,又是摸摸段漫染的手,又用手背触她的额头:“世子妃可是今日出门受了风寒?早知如此,奴婢便不该让你走那么多路。”
段漫染没有答她的话。
她盯着床帐,忽地开口:“雪枝,你可还记得前年上元夜,我落水的事。”
雪枝眸光闪烁:“世子妃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段漫染没有察觉到她神色间的不自然:“只是随口问问,你觉得当夜救我的那个人,和世子像吗?”
“奴婢……当时情况紧急,只顾着关心您了,没来得及注意其他。”
也是,只怕除了她自己,根本无人会将这桩记忆视若珍宝,时时在脑海中擦拭回忆,生怕哪一日模糊了半分。
段漫染没有再问:“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是,世子妃好生歇息。”
待雪枝走后,段漫染并没有阖眼,周遭的床帐似乎又化作冰凉的河水,她困在其中,口鼻耳眼皆被隔绝。
她虚虚抬起手,求一丝生机。
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出现在眼前,林重亭嗓音带笑:“好端端的小姑娘,无事想不开跳河做什么?你的家里人呢,怎么放着你不管?”
不对,不是林重亭。
那时候的林重亭,是比冬日河水还要冷冰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救她?
便是大发善心救了她,也绝不会那般温和耐心地对待自己。
段漫染陡然睁大瞳孔,一瞬间犹如被人从水底捞起,彻底清醒过来。
她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朝门外走去:“雪枝,叫管事备车。”
雪枝忙上前问道:“这么晚了,世子妃还要去何处?”
“回临安。”
她要回林府,当着林重亭的面问清楚,那个上元夜,救自己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到底是不是?
“眼下天都黑了,世子妃出门怕是不妥。”雪枝道,“可是有什么要事,奴婢托人去做也是一样的。”
这种事如何能托人去做,段漫染没有搭理:“你叫管事备车便是,出了事也有我担着……”
话音未落,她脑海中一阵眩晕,身子摇了摇。
雪枝忙将人扶住,送回到床上。
她先是吩咐小丫鬟叫大夫,又带着哭腔劝她:“世子妃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该顾着身子,不能再使小孩子脾气,如今老爷和夫人已不在京中……”
对啊,爹娘不在临安,她已经是个大人了。
段漫染不觉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意识到,倘若林重亭当真不值得相信,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便只剩自己了。
她不应该再像一个孩子般冲动行事。
段漫染似被抽干力气,她沉沉闭眼:“我有些累,想先睡一会儿,你不必叫大夫来。”
段漫染没有撒谎,她一闭上眼就睡过去,直到第二日天亮时,身子已好了许多。
身子骨虽无大碍,可心上依旧是堵着慌,只不过不似昨夜针扎般的疼,段漫染甚至能坐下来,捧着一杯茶,细细思索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