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和妆娘等闲杂人等退出后,原本热闹喧嚣的喜房中安静下来,段夫人一言不发,她执起梳妆桌上的桃木梳:“今日是你出嫁的日子,理应由娘为你梳发。”
段漫染眼眶当中酸酸涨涨,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会掉出来,她只是低低嗯了声。
段夫人不疾不徐,执起女儿肩后一缕乌发:“一梳白头到老,二梳举案齐眉……”
眼前少女的身躯微微颤抖,终究还是忍不住回转过身,扑入娘亲的怀抱当中
', '')('嚎啕大哭:“娘……我不要嫁人嗝……”
哭到伤心处,段漫染打了个嗝,嘴里依旧含糊不清说着:“女儿后悔了,我现在只想留在段家,永远留在你和爹爹身旁……”
对她而言,段府是她呆了整整十六年的地方,如今一朝嫁作他人妇,往后的日子再好,也比不上烂漫无忧的少女时光。
“傻姑娘。”这下轮到段夫人劝她,“林世子乃是你自己亲自挑选的意中人,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嫁给他,你应当欢喜才对。”
说着,她将少女白皙脸庞上的泪珠擦干:“记住,从今往后,你便是个大人了,万事不可小孩子脾性,林府虽说人丁稀少,但好歹也是个侯府,日后你身为当家主母,把持中馈,料理家事,须得处处用心,若是有拿不准的,便遣人来问我……”
段漫染胡乱点头,她赖在娘亲怀中,闻到自幼熟悉的馨香气息,心中又稍稍安稳了些。
很快,外头喜娘欢天喜地地催道:“新娘子该出门了,迎亲的新郎官已在门外等着。”
意识到所谓的新郎官就是林重亭,段漫染捏紧了手中的丝帕,她心跳如擂鼓,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期待。
“走吧。”段夫人扶着她站起来。
身为大婚之日的新娘,段漫染以团扇遮面,她看不清眼前的路,纵然有人扶着,每走一步亦是如坠云端,走过庭院,跨过垂花门门槛,绕过影壁,前路是祸是福都未可知。
直到身旁引路的大哥停下脚步:“三妹妹,到了。”
其实不用他提醒,段漫染也会停下来——真是奇怪得很,分明自己不曾看见林重亭,却能够感受到他就在眼前。
“段——”少年好听的嗓音顿了顿,换了个称呼,“娘子。”
短短二字,段漫染心中所有彷徨不安被驱散一空。
就好像静默无声的春夜里,风吹散了云,星星就露出光芒来。
她张了张唇,还来不及说什么,掩扇的那只手被轻轻握住。
少年掌心微凉,五指一如既往骨节清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分明只是虚虚握着,段漫染一时竟生出仿佛二人此生都再不会分离的错觉。
等她回神过来时,已然向前走出两步。
“夫……”段漫染犹豫着还没将夫君二字喊出口,却已被人打横抱起,放到婚车的车辕上。
“好——”
“当真是郎才女貌,好一对佳人呐!”
“恭喜林世子与段三小姐喜结良缘,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四周起哄道贺之声不绝于耳,饶是段漫染以扇覆面,却犹觉得面上羞得慌,她顾不得再同林重亭说些,匆匆忙忙坐入车厢当中。
外头林重亭翻身上马,伴随着喜娘一声“起——”,浩浩汤汤的车队向前辘辘行去。
将军府世子与太尉府三小姐的这桩婚事,可谓是隆盛至极,莫说是凑热闹的寻常百姓,就连前来赴宴的达官贵人,亦是头回见识到,何为红妆十里,如火如荼。
直到多日之后,城中若有人嫁娶,难免都要与今日这桩婚事相比较一番,最后的结果都是显而易见——这般的阵仗,恐怕只有公主出嫁,皇子迎亲才比得上。
至于这些,头回经历的段漫染全然不知,离家之前为了壮胆,她偷偷喝了半壶桃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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