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漫染虽听得认真,心中却不禁疑惑——这些典故,与她又有何干?
此刻,弘智法师终是睁开眼看她:“段施主,若要你割肉喂鹰,你可舍得?”
段漫染终于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为何弘智法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认真得像它将来会真的发生般?
“我……”她难免心生怯意,犹豫着思索起来。
她平日里被爹娘呵护着,连擦破一块皮都要阖府上下急得团团转,割肉喂鹰这种事,段漫染光是想想都浑身写满抗拒。
可在堂堂护国寺大师面前,这样贪生怕死会不会不太好……
段漫染脑海当中仿佛分裂出两个小人儿,一个在害怕地退缩,一个却又莫名撺掇着她期冀这种事。
佛堂当中陷入沉寂,不等段漫染答上话来,漆红的雕花格扇门被敲响。
笃笃——
敲门声沉静而有力,一门之隔外,少年嗓音疏清如同山寺间杳杳秋雾,开口之际不疾不徐:“不知大师要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段漫染自然不会认不出林重亭的声音。
她下意识挺直腰背,端出贵女该有的模样来。
“林施主可否等上片刻?”弘智法师道,“老衲眼下还有些话不曾与人说完。”
隔着一道门,林重亭似乎并不吃他这套,少年嗓音泠泠:“巳时过后,在下该回六扇门当值,只怕耽搁不得。”
短暂的沉默过后,弘智大师开口:“既然如此,林施主先进来罢。”
话音刚落,格扇门被应声推开,拨开云雾展露金辉的日光随之倾泻进来。
抬头看去,坐南朝北的佛殿外,林重亭置身于一片光影当中。
少年身形高挑,日光下影子轻巧地罩过来,正巧遮挡住端坐在蒲团上的段漫染。
即便是如此有名无实的接触,段漫染依旧忍不住心跳加快了几分,抬头朝他看去。
日辉勾勒出少年玄衣玉带的身形。
林重亭的模样是极好的,不同于临安城中那些粗犷的男子,时时刻刻喧闹弄威,也不似矫揉做作的文人墨客,要锦袍折扇来展示自己的风流倜傥。
光是站在那里,少年就似一幅画,以水墨晕开,漆黑的眸子却又是玉石镶嵌,自然而然生出凉意,叫人不敢生出半分亵渎的心思。
段漫染正看得失神,却听见身旁弘智大师开口:“有劳今日段施主前来一趟,若是无事,你可以归家了。”
段漫染很是知趣,听出方丈的逐客令,她慢吞吞站起来,其间仍不忘偷瞄林重亭:
“大师,既然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弟子虽远不及佛祖慈悲渡世,但理应舍身忘已,割肉喂鹰才对。”
段漫染这话当然不止是说给弘智大师听。
只是一见着林重亭,她的心思难免活络起来——就算二人有缘无分,她总要他知道自己的好,好到就连弘智大师这样的高僧都能同她辩论佛偈。
他不选她,他不要她,是他的损失。
第21章
走出佛殿之后,段漫染并没有直接离开寺庙。
难得出来一趟,只怕若是就此回去,娘亲又要将她关在府中不许出门。
况且……在此处停留片刻,兴许还能再看上林重亭一眼。
明知二人再无可能,段漫染心中仍抱着最后一丝期冀,她寻了个借口:“听闻兴隆寺秋日的银杏最是好看,既然来了,不若咱们去瞧瞧。”
兴隆寺那棵银杏在寺院北边,与佛殿这边仅隔了一堵红墙,雪枝如何猜不出她的心思,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叮嘱:“小姐慢些走,当心地上滑。”
段漫染点点头,她提起裙缓慢朝前走去。